周子堅
看見越來越多華人信徒接受改革宗神學/加爾文主義,本人作為一位加爾文主義者,本來是應該感到欣喜的,因為改革宗神學著實有不少的優點,對信徒的知識及靈性有不少的幫助,也高舉神的名。然而,當改革宗/歸正宗運動漸漸多的傳入國內,結果卻引起不少混亂,有信徒彼此攻擊,教會因此分裂。本人見到這種情況,心裡實在非常難過。我相信主的心也是一樣。我寫此文的目的,是要向那些過度推崇改革宗的信徒發出一些善意的提醒及勸告,免有人一心以為是為神發熱心,卻是不斷虧損主的名及破壞教會的合一。
讓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免得有人以為我沒有資格評論。本人信主三十多年,在文字工作上也事奉了二十多年。在2002年,我在香港開設了一間基督教書室,售賣及出借信仰純正的中英文屬靈書籍。這樣,神給我寶貴的機會接觸許多屬靈的名著。在我較年青的時期,我已閱讀不少王明道、倪柝聲、陳終道、王國顯、林獻羔、吳主光、陶恕等人的著作。後來我也開始看清教徒、司布真、鍾馬田、史普羅、約翰麥克阿瑟等。讀者應該留意到,以上眾作者的神學立場並不完全相同。然而,他們在基本教義上都是正統的。許多信徒因這些著作都得著很大的有幫助。我不是(亦不需要)完全認同某些屬靈偉人所有的神學觀點,但我仍十分尊重他們,欣賞他們為主的付出及愛主的心。此外,我所屬的教會亦沒有改革宗或聚會所背景。就著這些因素,我相信我能以較中立的地位及中肯的角度去評論這問題。最重要的是,神給我一個極重的負擔,很想為不同背景立場的信徒說點公道話,並盡力回覆一些不體恤的批評及平息不必要的紛爭。
現在讓我提出改革宗神學與其他神學的分別。
一,神絕對的主權
改革宗神學高舉神的主權,特別在人得救這件事上。他們強調是神揀選人,不是人揀選神。雖然聖經吩咐人去相信祂,但人本是死在罪惡過犯中,如何能有信心去信神?聖經清楚指出人之所以能信,是神把信心賜給他們:「你們得救是本乎恩,也因著信;這並不是出於自己,乃是神所賜的。」(弗2:8-9)。在人得救的事上,完全是神的功勞,所以一切榮耀都歸於神。這就是在改教時期其中一個口號—「唯獨榮耀神」的意思。現今世代人慾橫流,人人都高舉自己的權利,凡事要自己作主及按自己喜好去行,不肯順服神的權柄。這風氣甚至也影響了基督徒。加爾文主義高舉神的主權,這正正是解決人自我中心及不服權柄的良方。
然而,那些不明白揀選道理的信徒,他們其實也沒有完全否定神的主權。事實上,我認識有些非預定論者比加爾文主義者更尊重神的主權。何解?因為神的主權並非單是頭腦知識,它也是關乎意志的降服及生命的流露。非改革宗信徒雖然對預定的教義沒有改革宗那樣深入鑽研,但他們在經歷上卻能顯出順服神的實際。撫心自問,我們認識了預定論後就凡事順服神嗎?從此不再犯罪嗎?我們不也經常用我們的行為去否定神的主權?我不是想否定認識教義的重要性,但我們也不能否定有不少非改革宗信徒也能用他們生命去彰顯神的主權,我認為這比頭腦知識更為重要及寶貴。
那些輕看非改革宗的人,我請你們先審視自己的生活是否真正尊重神的主權;是否對神所有的命令都甘願順服,因這教義本來就是想帶出這樣的結果。始終信仰是一種生命的流露。生活上順服神比單是頭腦認識神主的權優勝百倍。
二,重生先於信心
加爾文主義強調重生是在相信之先。他們說一個死在罪惡裡的人,怎能有信心去相信及接受耶穌?當然神先重生了他們,賜予他們新生命,然後他們才有信心相信主。我認為這樣的邏輯推論是合情合理的。事實上,「重生先於信心」成了識別加爾文主義者其中一個簡明的標誌。然而,我們也得承認,「重生先於信心」並不容易直接及明顯地從聖經裡看出來。聖經一般是強調「因信稱義」、「因信得生」、「信的人有永生」,並不是「重生的人會信」。若沒有改革宗神學背或較強的邏輯思維,一般人只會認為人先信主才有新生,那會想到人是先重生才有信心?其實,重生、相信、稱義、得救本是不能分開的,意思是這四種恩典基本上是同時間在罪人悔改歸主身上發生。然而,這些恩典的屬靈次序又有多少人能輕易看到呢?
我不反對神學上的邏輯推論。我甚至認為以上的推論是正確的。但我們有需要嚴厲批評未能接受「重生先於信心」的人為離經背道嗎?鍾馬田是加爾文派的,當然相信「重生先於信心」。然而,他解釋這個問題時顯出了他的持平及溫柔。他說在神的角度來看,人必需先重生才有信心,就像人有了生命才會呼吸。然而,從人的角度看,人是因相信才會知道自己已經重生。人不是先知道自己重生才相信。聖經是寫給人閱讀及遵行的,所以聖經往往比較強調人要相信,因為從人的立場看,一切恩典都是從相信開始體驗。我們為何不能像鍾馬田一樣,嘗試站在不同角度去體會其他人的想法?我們值得為這個問題互相攻擊,破壞合一的心嗎?
三,二元論與三元論
國內大部分信徒都是持三元論,但改革宗大部分卻是持二元論。所以當改革宗/歸正派開始傳進來時,不免又帶來好些衝突。二元論者認為人是由靈魂及身體兩部分組成。三元論者則認為人是由靈、魂、身體三部分組成。以我的觀察,三元論比較接納二元論。相反,二元論卻多用激烈的言詞批判三元論,甚至用「神秘主義」、「反智主義」、「諾斯底主義」及「柏拉圖主義」來抹黑它。
其實,三元論的歷史源遠流長,早期教會的教父(Irenaeus,
Justin Martyr, Clement of Alexandria, Origen, Didymus of Alexandria, Gregory of
Nyssa, and Basil of Caesarea)多有相信的。改教之父馬丁路德也是信三元論者。他在解釋路加福音1:46「我心尊主為大;我靈以神我的救主為樂」時說:
讓我們按次序看看這些字的意思。第一個是「我魂」(和合本譯「我心」)。聖經將人分為三部分,如保羅在帖前5:23所說的。…人的本質包括三部分—靈、魂、體。第一部分—靈—是人最高,最深入,及最尊貴的部分。人藉著它可以明白那些不能理解、不能看見,永恆不變的事。簡單來說,靈就是信心及神語話的居所。
[魂]的本質只能理解那些人理性可以知道及明白的那些事。事實上,理性是這個居所的光,除非靈—一個更大的信心之光—管理這個理性的光,它就必然出錯,因為它在處理屬靈的事上是軟弱無力的。
司布真也相信靈與魂是有分別的:
我們或可在德道上及頭腦上認識到不少神的語話,但基督徒哲學家明白到魂與靈是有區分的;那個天然的魂或人的智慧或會盡其所能地學習神的話語,但只有屬靈的人才能明白屬靈的事;若不等到第三個更高的原則—靈—在我們重生時注入我們,我們就沒有能力明白屬靈的事。這個第三個更高的原則,就是使徒保羅所說「靈、魂、身體」的靈。
二元論向三元論提出最大的反證,就是靈與魂這兩個字在聖經中有時會交替使用的。這一點我也同意,但兩個字的交替使用並不一定代表兩者的意思是完全相同。聖經中也有出現兩詞的交替使用,如在使徒行傳5:3說亞拿尼亞「欺哄聖靈」,第四節卻說他「欺哄神」。路加明顯將「聖靈」與「神」這兩個字交替使用,但聖靈與父神卻有不同的位格。啟示錄1:1說:「耶穌基督的啟示,就是神賜給他,叫祂將必要快成的指示祂的僕人。」然而,在達與七間教會的書信的末段卻是說:「聖靈向眾教會所說的話」。約翰將「耶穌基督」及「聖靈」這兩個字交替使用,但我們知道,耶穌基督與聖靈的位格是不同的。另外,聖經曾將靈與魂兩個字同時並列及區分,顯出它們著實有分別,例如在希伯來書4:12:「神的道是活潑的,是有功效的,比一切兩刃的劍更快,甚至魂與靈,骨節與骨髓,都能刺入剖開。」若魂與靈是同一件東西,彼此沒有區別,那麼經文說「魂與靈都能刺入剖開」有甚麼意義?
陳終道牧師說:
按聖經所記,靈,絕不就是靈魂(靈魂可與生命通用),把靈當作靈魂,是聖經翻譯的問題。聖經說「神的靈造我」(伯33:4)可以解作神的靈魂造我嗎?又說「你發出你的靈,他們便受造」(詩104:30)可以說是神發出祂的靈魂,人便受造嗎?又說「人裡頭有靈,全能者的氣使人有聰明」(伯32:8)。靈(Spirit)與靈魂(Soul)是兩回事,憑甚麼可把靈,靈魂,身體,三者去其一?希伯來書第四章12節和帖撒羅尼迦前書第五章23節可改為二元論嗎?
讓我們看看鍾馬田對這個問題的看法。鍾馬田本身持改革宗信仰,而改革宗普遍是接受二元論的。但在一次講道中,他說:
關於這個問題(二元論或三元論),我們可以說甚麼呢?恐怕我要再一次說我不能決定我是屬於那一類。兩種論說都不能真正被證實,但我們可以說聖經著實有將靈與魂區分,儘管它沒有明說它們之間的不同。有區分卻沒有不同—可以是這樣的。讓我這樣說吧:聖經的確教導我們靈是在我們裡面屬靈或非物質,與神接觸的部分,它能透過聖經接受聖靈的工作。靈將我們與神拉上關係,又讓聖靈能夠我們身上作工。若人只有一個非物質的部分,那這個非物質部分便是靈了,是它將我們與神聯上,而魂則是使我們身體有生氣的那非物質的部分,使我們能思想、立志及感受。它也是情感的座位。魂是在我們裡面,使我們與身體聯繫,並透過我們的身體與其他人溝通的那一部分。
我們應該好好學習鍾馬田的態度,對一些較奧秘及次要的真理該持一個較開放及寬容的心,不肯定就說不肯定。你可以有自己的看法及立場,但你不需要為那些不是基要真理的問題上彼此攻擊。尤其是當你看見這麼多屬靈先賢都是持這樣的觀點,二元論者還是要批評三元論為異端,這是不是極其驕傲及目中無人?神喜悅驕傲的人嗎?
四、嬰兒洗禮
嬰兒洗禮是天主教流傳下來的傳統。他們認為人(包括嬰孩)必須接受洗禮才能得著救贖的恩寵。到了宗教改革時期,改教人士高舉因信稱義,反對人靠行為及聖禮得救。然而,當時的更正教卻把嬰兒洗禮保留下來。不是他們仍相信洗禮有洗罪或使人得救的功德,而是認為洗禮是神與祂子民立約的記號。他們看見舊約以色列人一出生已是神的選民,並要在第八天接受割禮作為神子民的記號,照樣,基督徒父母也有責任促使兒女受洗,使他們成為聖約團體的一份子,領受神的祝福。改革宗一向強調「聖約」這個觀念,他們相信以色列人就是舊約教會,新約教會也取替了以色列人。照樣,受洗也取替了割禮,這是新約信徒替子女應盡的責任。
平心而論,這個說法實在缺乏新約聖經的根據及初期教會的榜樣。神從來沒有說新約教會取代了以色列人。按肉身說,以色列人一出生就是神的選民(但非所有以色列人都得救),都要受割禮。但新約時代,人要藉著信才能成為神的兒女,而受洗只是已信的人表明自己已歸入主名下,並且已與主同死、同埋葬、同復活公開作見證。聖經從沒有提及嬰兒需要受洗,使徒行傳也沒有記載過這樣的例子。可惜早期的改教家並沒有改掉這個錯謬,而這個情況要到後來清教徒時代提倡「信而受洗」的群體出現才開始有所轉變。他們(浸信會)認為人必須先相信才能受洗,嬰兒還未有信主的意識,不應替他們施洗。這主張後來得到大多數信徒認同。現今大部分福音派教會(浸信會、宣道會、遁理會、弟兄會、聚會所等)都不認同嬰兒洗禮。國內的家庭教會也是如此。既是這樣,現在我們又何必再走回頭路,把缺乏聖經根據的禮儀再一次帶進教會?我們需要死守某派的所有神學教條嗎?連有問題的都盲目地接受,這就是所謂的忠心?到底我們是忠於主,還是忠於某派的神學傳統?
五、千禧年國
改革宗信徒大部分是持無千禧年或後千禧的觀點,並且大力反對時代論。他們認為教會被提是很奇怪及可笑的事,不相信帖前4:15-17會按字面應驗:
我們現在照主的話告訴你們一件事:我們這活著還存留到主降臨的人,斷不能在那已經睡了的人之先。因為主必親自從天降臨,有呼叫的聲音和天使長的聲音,又有神的號吹響;那在基督裡死了的人必先復活。以後我們這活著還存留的人必和他們一同被提到雲裡,在空中與主相遇。這樣,我們就要和主永遠同在。
他們卻將啟20章全部用靈意去解:
我又看見一位天使從天降下,手裡拿著無底坑的鑰匙和一條大鍊子。他捉住那龍,就是古蛇,又叫魔鬼,也叫撒但,把他捆綁一千年,扔在無底坑裡,將無底坑關閉,用印封上,使他不得再迷惑列國。等到那一千年完了,以後必須暫時釋放他。我又看見幾個寶座,也有坐在上面的,並有審判的權柄賜給他們。我又看見那些因為給耶穌作見證,並為神之道被斬者的靈魂,和那沒有拜過獸與獸像,也沒有在額上和手上受過他印記之人的靈魂,他們都復活了,與基督一同作王一千年。這是頭一次的復活。(其餘的死人還沒有復活,直等那一千年完了。)在頭一次復活有分的有福了,聖潔了!第二次的死在他們身上沒有權柄。他們必作神和基督的祭司,並要與基督一同作王一千年。(啟20:1-6)
根據以上經文,他們解釋撒但已被捆綁,神的國已經臨到,千禧年就是現在,復活是指靈魂復活(得救),不是肉身復活,信徒正在與主一同掌權。這樣用靈意去解釋整段經文合理嗎?撒但真的已被捆綁,舊約預言的公義與和平的千禧國度已然出現?我怎樣也看不出來。這個世界仍充滿罪惡、試探、苦難、悲哀、疾病及死亡,而且問題越來越嚴重,何來千禧年的有福樂土?我們不是反對靈意解經。若有經文明顯是不能按字面解的,我們可以用靈意解。但啟20章明明是可以按字面解,反而用靈意解則完全不符現實,我們還要勉強接受嗎?我們可以為了遷就某派的末世論就罔顧正常的解經原則嗎?
國內家庭教會大部分都相信信徒被提及主隨時再來。這正是他們在大試煉中仍能夠忍受的其中一個主因。被提的確是經受試煉的信徒的盼望。雖然主按著祂的旨意,至今仍沒有回來,但那些受苦的聖徒,就像初期教會的信徒一樣,從主再來的盼望得著了安慰及力量。可惜的是,當改革宗或歸正派神學在近年傳入國內時,他們不單教導人關於神主權的道理,還企圖把無千禧年/後千禧年的末世論一併引進來。他們也大力反對時代論及教會被提的道理,把它說成極端,把幾十年來國內基要派對於主再來的盼望抹煞了。我重申,改革宗教導人認識神的主權是好的,但若教導信徒反對時代論,減弱信徒對主隨時再來的儆醒及渴慕,這就是大錯特錯。
六、文化使命
不少改革宗人士都提倡教會是有「文化使命」。他們認為基督徒有責任使世上每一個領域都歸服神的主權及旨意下。他們主張信徒應積極的參與公益、教育、法律、政治等事務,企圖集合群眾的力量去改變身處的環境甚至整個世界。他們稱這個目標為「文化使命」。然而,聖經從來沒有教導教會有這所謂的「文化使命」。新約教會只有一個使命,就是福音使命。
主張文化認為神的心意是要信徒在地上推行基督教的文化及制度去管理世界及彰顯神的權柄。他們教導信徒有責任在地上建立「千禧年國」,並且這個國度主要是由教會藉著聖靈去掌權。這些信徒其中一個特徵,就是他們一看見社會上發生他們認為不公平的事,他們就會大發熱心想要消除它。他們的理想,就是將不良的文化變成基督教文化、將不義的制度變為公義的制度。許多年青的信徒對這樣的主張趨之若鶩,盲目追捧那些帶政治性主張的牧者,滿腔熱誠要為神改變世界,建立公義社會。
「文化使命」裡確實有些目標能改善社會、造福人群,但那些目標並不是教會的使命。教會的使命只有一個,就是傳揚福音;信徒最大的人生目標,是為福音而活:「所以,你們要去,使萬民作我的門徒,奉父、子、聖靈的名給他們施洗。凡我所吩咐你們的,都教訓他們遵守。」(太28:19-20);「凡我所行的,都是為福音的緣故,為要與人同得這福音的好處。」(林前9:23)。我們的職責,就是勸有罪的人與聖潔的神和好,並懇求世人白白的得著神的義:「一切都是出於神;他藉著基督使我們與他和好,又將勸人與他和好的職分賜給我們。這就是神在基督裡,叫世人與自己和好,不將他們的過犯歸到他們身上,並且將這和好的道理託付了我們。所以,我們作基督的使者,就好像神藉我們勸你們一般。我們替基督求你們與神和好。神使那無罪的,替我們成為罪,好叫我們在他裡面成為神的義。」(林後5:18-21)。這是全世界最有價值、只有教會及基督徒有資格及能力去做的事。教會要勸人因信稱義,不是推行社會公義,也不是履行甚麼文化使命。
除了傳福音,教會根本沒有權柄及能力動員推動任何社會行動。教會只有屬靈的權柄,並沒有屬地的權柄。教會的本質及職責根本不是這樣。
有人以主的登山寶訓「作鹽作光」的教訓視為文化使命的根據。但看上文下理,主只是吩附我們在個人的生命顯出神的見證,並不是推動大規模社會行動的根據。其實「作鹽作光」的吩咐純粹是個人性,並在乎信徒的身分及當時的處境。主從來沒有吩咐門徒集合信徒的力量去改革羅馬制度。祂乃是教導門徒要順服在上掌權的(羅13:1;多3:1;彼前2:13),因為信徒在任何環境都可以「作鹽作光」。
事實告訴我們,這些人雖然口裡認同福音使命,但因著要兼顧「文化使命」而分心及失去焦點。他們當中也有些人因著過分激進及缺乏智慧的言行,令聖徒的見證受損,令不少福音的對象對基督教產生惡感。這些信徒也是未能完全明白教會的使命。他們最大的問題,就是他們對福音使命的不專一。
總結
改革宗強調理性知識,系統神學,這本是好的。但單單以頭腦知識為滿足的人很容易墮入驕傲的試探。保羅對哥林多信徒說:「知識是叫人自高自大」(林前8:1)。為甚麼保羅不說「信心叫人自高自大」,或「愛心叫人自高自大」,或「忍耐叫人自高自大」,而是「知識叫人自高自大」呢?可見人有了知識,特別容易驕傲。我不是說所有追求知識的人就是驕傲,也不是說信徒不追求知識的就是屬靈。我只想指出知識必須要化為生命,否則知識很容易使人覺得自己了不起而看輕別人。我觀察到有些轉信改革宗的信徒,他們開始輕藐原屬教會的同工,對他們不肯接受改革宗表示不滿。當然,我們不是不可以表達或討論自己的領受及看法,畢竟我們只能按著我們的良心行事。但過分高舉自己所知的而輕視甚至批評其他還未有同樣看見的肢體及同工,這不但不能造就人,且是神所不喜悅的。「知識是叫人自高自大,惟有愛心能造就人。」(林前8:1)
加爾文主義第一要點指出人是完全敗壞的,人得救完全出於神的主權及恩典,這教義本是叫人極為自卑。遺憾地,不少信徒雖然在頭腦上認識神的主權,知道自己蒙恩完全是神的憐憫,但卻對不接受預定論者十分輕視,甚至說出好些沒有愛心的話。我聽過有改革宗信徒批評時代論是極端,聚會所是異端,三元論是諾斯底主義,亞米念派向地獄狂奔等說話。這是何等驕傲及唯我獨尊的表現,與叫人謙卑的加爾文主義背道而馳。約翰衛斯理是著名的亞米念主義者,但也曾被主大大使用,他傳福音的熱心令許多加爾文主義者汗顏。懷特腓爾特(George Whitefield)是他的早期同工,他大大反對約翰衛斯理的亞米念主義,但他從來沒有說約翰衛斯理不得救。兩人始終是好朋友。有人在懷特腓爾特晚年時問他將來在天堂內會否看到約翰衛斯理,他說不會,因為他認為約翰衛斯理在天堂的位置將會遠遠在自己之上。這是真正的謙卑。
預定論的確是非常榮耀神的真理,因為它能最透徹地說明人完全敗壞無助及不配的光景,以及神有絕對至高無上的主權。不過,預定論最終的目的是使人對神產生真誠的順服及敬拜。奇妙的是,神按著祂的智慧及能力,也能使那些不能完全領悟預定論的人對祂有真正順服及敬拜之心。屬靈偉人的傳記清楚告訴我們這個事實。好些非改革宗的信徒,他們生活的聖潔、對神的信心、事奉的火熱、愛人靈魂的心,比改革宗信徒更優勝。在神看來,這些生命的特質比單純頭腦知識更寶貴。我們可以理性地與不同立場的人討論,溫柔耐性的表達自己的主張,但同時間我們也應虛心地學習彼此的優點。要記得神給我們的勸告:
所以,在基督裡若有什麼勸勉,愛心有什麼安慰,聖靈有什麼交通,心中有什麼慈悲憐憫,你們就要意念相同,愛心相同,有一樣的心思,有一樣的意念,使我的喜樂可以滿足。凡事不可結黨,不可貪圖虛浮的榮耀;只要存心謙卑,各人看別人比自己強。(腓2:13)
你們眾人也都要以謙卑束腰,彼此順服;因為神阻擋驕傲的人,賜恩給謙卑的人。(彼前5:5)
當你與人討論預定論時,若你的言詞或態度出現任何看低別人、不夠愛心、缺乏溫柔的跡象,我建議你還是先停一停,因為就算勝了辯論,別人也未必會接受,只會覺得改革宗信徒是一群驕傲自大,唯我獨尊的人,那真是幫倒忙了。事實上,不少改革人宗信徒真的給人這樣的感覺。要記著,是神讓你看見及明白預定論的真理,所以全是神的恩典,你一點也不比別人強。我懇請你們要用謙卑及溫柔的說話及態度來顯明你是一位真正認識及順服神權柄的人,並用你的生命見證去說服別人接受這些榮耀的教義。
以下是我向國內改革宗/歸正宗教會同工及信徒提出一些實用的建議:
1. 五個唯獨(唯獨恩典、唯獨基督、唯獨信心、唯獨聖經、唯獨榮耀神)是聖經重要的真理,應當持守及高舉。
2. 加爾文五點(人完全敗壞、無條件揀選、有限度救贖、不能抗拒的恩典、聖徒永遠的堅忍)是從聖經經文歸納出來的教義,是正確的。然而,因聖經中有些經文表面上與它們矛盾,不少信徒暫時接受不到,我們必須忍耐及包容,因這些並不是關乎人得救的真理。非改革宗信徒都是神所愛的兒女,並且也能被神大大使用。
3. 二元論還是三元論,見人見智,兩者都可接受,無傷大雅。有人說聖經沒有清楚指明靈與魂的分別,有人堅持聖經確實把靈、魂、身體分開地提及(帖前5:23)。兩者也有道理。然而,它並不是基要真理,不要因次要的道理引惹起不必要的紛爭。
4. 嬰兒洗禮明顯是跟從教會傳統過於聖經,不要再引進教會,走宗派的回頭路。我們沒有責任死守改革宗每一個教條。
5. 文化使命缺乏新約經文支持及初期教會的榜樣,是改革宗錯解千禧國帶出來的結果。信徒合法及合宜地改善社會環境可以接受,但教會整體來說不能自作主張去設立另一個使命。教會使命只有一個,就要竭力把福音傳遍天下。任何分化教會力量專一傳福音的工作都當撇除。
6. 一直持守及傳揚主再來的真理。我們不需要百分百同意時代論,但主隨時再來,教會被提、末世出現災難,主再來地上作王建立千禧年國等都是聖經明顯的教導,我們不需以相信時代論為恥。記著,我們不需要死守改革宗或時代論每一個教條,特別是我國的信徒,本來就沒有這些教會傳統的包袱,不要盲從附和。我們華人信徒應該慎思明辨,並作出獨立思考判斷。
7. 講台不應容許帶有社會性或政治意圖的講道。教會與政治互相不干涉。教會不傳世界的價值觀念或政治思想,只專一地傳神的道。只有聖經是唯一不變及無誤的真理,也是我們屬靈爭戰的唯一兵器。
8. 要小心分辨自稱為改革宗或歸正派的牧者及學者。他們有些人一方面教改革宗神學,一方面又推崇天主教、靈恩派、新神學派、新正統派等主張,而這些東西都是對我們的信仰有害的。他們將正統的神學及偏差的教導混雜起來,叫真理根基不穩的信徒難以分辨,吸收了毒素也不自知,這就是最危險的地方。我們不應推崇那些立場有問題的牧者及學者。
9. 不要因過份推崇改革宗為教會製造混亂及分裂。許多教會本身不是改革宗背景,有些同工接受了改革宗神學,認為是好東西,就立即要在教會裡推行信條學習班,強邀會眾參與,沒有顧及其他同工及信徒的反應及感受,這是缺乏智慧及體恤的表現。我們凡事應該按部就班,溫和忍耐地因材施教,使人容易一點接受,這才是真正的牧者之心。
10. 教會不需直接在講台上教導改革宗信條。一個較佳的方法,就是透過解經式講道,讓弟兄姊妹從整段經文中看見那些榮耀的道理,而不是直接推銷一套從西方傳來的神學教義,這是最溫和及自然的做法,也頗有果效。約翰麥克阿瑟最初也不是加爾文派的。但他經年累月地按聖經逐卷逐節去講解(Unleashing God’s truth, one verse at a time),後來自己也接受了預定論。他很少在講道時直接地教授神學理論,但那些寶貴的道理卻在每主日的釋經講道中滲了出來,會眾也漸漸地被潛移默化。本人極力推薦教會傳道人以解經式講道去造就餵養會眾。清教徒、司布真、鍾馬田也是如此講道,帶出了極美好的果效。